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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古溿_Ch.5】追跡

午後的課程督導結束,道無宣留在書房把門生們借閱的書冊整理回架上,道天律則捧著長卷倚在牆邊,念著門生跟道術師們送上來的習作跟報告文。

一如往常,當身為掌門的道誠不在維曜時,門派內的大小事務便像這樣交由無宣統籌發派,分擔著處理。

「日前大雨不斷,又將逢天狗食月,雨越江的江水已經暴漲到新堤防的三分之二高,目前派人請沿岸附近的居民多加注意,也已敬告他們如再持續降雨將會有危險,應擇日先行撤離為佳。另外有目擊到深居江底的大蛟在北方出沒的消息,今年的魚潮似乎較往年更豐......看來沒有強力的警告,還是會有不少漁民設網打魚吧。」

「沒有風暴大蛟不會從江底出現,最好強勢點,趁風平浪靜讓他們離開。」

想起禾雨村的變故,無宣皺起眉頭要天律讓負責的小隊繼續處理,青年則一臉不意外的提筆註記,彎腰拿起另一份卷子。

「下一份是道碩成的報告,上面說:『近來修習心法,在閉門靜坐約莫一炷香後,便會聽見遠方傳來聲響。聲響不大,如三五人交談,若要細聽,音聲便會消失;但置之不理,話聲反而逐漸接近,幾乎將能聽清,卻無奈總是無法明瞭其言語。我力保神志,極力拔除雜念,聲音卻干擾再三,很是困擾,望師兄們解答。』怎麼樣,無宣?這篇你要回他嗎?」

「......師父給道碩成名字取得好,這可是碩果未成,要走火入魔了。」

男人摸揉自己眼臉邊走向放有道術心法書冊的架前,皮笑肉不笑的咕噥了聲。靜坐本是為了收斂心神,回歸天地的懷抱洗滌雜想,卻常有人在其間看見幻象,聽見幻聽,或出現各式各樣的幻覺。

有的人感覺全身如火燒疼痛,也有的是胃脹難耐、大汗淋漓,也曾有人堅持自己在靜坐時看見了過去、甚至是未來的景象,但終歸來說都是妨礙修行的虛境,讓人無法達到真正的大道。

「走火入魔啊--我沒有在靜坐時發生過怪事呢。」

不依循戒律教導,心神不定,便難以明心靜性。天律回想自己修練心法時不曾看見或聽聞幻境,只覺得平靜舒適,以為已經數個時辰,張眼卻不過須臾,又或者轉瞬之間已時過半日,雖然奇妙,卻不是什麼讓人困擾的異事。

「我也不曾。」拿下藍色封皮的書冊,無宣拍了拍上面的灰塵,翻動幾頁確認後拋給青年,是一本修定要訣,「讓他自己看。另外天氣轉好這些書記得叫他們拿出去曬,噴防蛀水。」

「啊啊,前年給忘了,結果師父藏在這的書咬壞不少,所幸不是很重要的書冊......說來到現在都還沒有人知道師父那些書寫些甚麼內容。」

「給師母的情書吧?他說不重要,就別再探究了。接下來還有什麼報告?」

「我瞧瞧......再來是廚房的伙食明細跟請款,鐵坊修理武器的請款,給孩子們定製冬裝的衣料報價,燈油跟火燭柴薪的添購,商會下半年的資助費用跟物資明細。喔、還有一份聯合書,上面說--」

攤開素白帶有銀紋的信紙,天律快速瀏覽紙張上流暢的墨跡,打算誦讀的瞬間又閉上了嘴,一臉苦惱的猶豫該怎麼修飾書文上直接的言詞。

「都寫些什麼?」遲遲等不到下文,道無宣嘆了口氣低聲詢問。就算不回頭看也知道對方正極力想迴避尖銳,試圖委婉地傳達原本的內容,「支支吾吾,有話直說。」

「呃,就是那個傅文祥他們......」沉吟一會,青年放棄般的哀嚎了聲,伸長手揮舞信條要無宣接過去,「唉喔,你自個看吧。」

男人依言接過閱讀,片刻後沒有太多表情的將書信還給正注視自己的青年。裡面含槍帶棍的內容莫怪天律說不出口,但這對於無宣而言並不是什麼稀罕的事,還是覺得他太過於擔憂了,「別太大驚小怪。」

「哪有?我是擔心你被人針對。」相較男人平淡的言語,天律語氣顯得認真,一口氣把剛才書信的內容背出:

「降妖除魔乃替天行道,救濟蒼生百姓仁義之事,雖慈愛德行無品階分別,然扶持天道尚需武藝。願以藝會藝,辨彼此心念堅定,還以公平。令維曜上下一心,共平天下危亂,安家宜民--這不指名要跟你在定寧祭比武時候一較高下?」

「年年總要來這麼一回。」道姓和他姓的外來者之間的隔閡本就不是奇聞,無宣繼續把沒整理的書本歸回架上,不甚在意地輕聲回應,「彼此實力如何,比試過就會知道了。」

每年維曜派會在仲秋到隆冬之間挑選吉日舉行祭典酬神謝天,除了祈求順利度過接下來的冬日,迎向新的一年,還會舉辦門生跟道長之間的比武,和孤兒們的更姓儀式。

依照慣例,定寧祭後會將有良好表現的門生升為道長,並在新的一年到來時調整俸祿,獲取更多的資助研習自身道藝。道長們在實戰中負責判斷和決策,門生和實習生則會在道長們的帶領下學習,種種責任跟待遇都象徵對個人技藝的肯定和信任。

能勝任這份職責的自然不只有無宣和天律這樣的道姓一派,像傅文祥這樣的實力者也會選擇名聲和俸祿良好的門派依附,又好比一些慕名而來學習的他姓門生,在日積月累之後逐漸在此磨練出一方技藝,通過考核便能晉升。

可以說門生之間的隔閡不過是出於比較心態,並不利於團結,然而即便是專注於降妖的無宣也難以全然拔除這份差別感,天律更是從親近的門生那裡聽聞種種抱怨和爭鋒相對。

想必傅文祥此番也是作足了準備才會轉暗為明,讓天律覺得不該輕易忽視地叨念提醒,「你老愛叮嚀我們凡事小心,自己還是多做提防吧,怕另有玄機呢?」

「你真這麼擔心,今年認真些晉升道長,不也是幫我多出一份力。」見天律窮追不捨,無宣停下整理,挑起眉站定身姿把話鋒轉回天律身上。

「欸唔。」聞言天律為難的笑著,驚覺自己剛才一時的口快威風,現下可是要加倍被追討回去,「......你真覺得我升了道長這些就會有所轉機?」

「至少在提出建議時名正言順了。」

「但我不認為。」

「願聞其詳。」

也不是第一次討論關於晉升和未來發展的事,只是天律總是迴避而讓對談不了了之,看著他的笑臉漸漸褪去,無宣完全停下手上的工作,想知道這些年困擾對方停滯不前的理由。

「……當上道長就得領隊出門,也得更加費心小隊的調度跟夥伴搭配,到時像現在這樣幫你處理雜務的時間便少了,又有誰來替你看照呢。」

「這大可不必擔心,只要你能一起扶持維曜就是幫我的忙了。」

「不一樣,承擔維曜和幫你是兩碼事,不相同的。」

到底哪裡不同?忍住質問,男人的神情閃過疑惑。本以為天律只是對自己的能力感到沒自信,沒想到竟是為了顧慮他而煩惱,實在是太多餘而有些愚蠢了,令無宣連用玩笑揶揄的心情都沒有。

天律把腳邊的公文撿起,坐到一旁的矮几拿出算盤跟帳目,無宣也拿起書籃轉過身去,兩人同時默不作聲的嘆了口氣。

「你要來對帳嗎?」

「嗯,擱著我晚點過去。」

沒再應聲,天律往硯台裡注入清水,凝視著那潭深黑半晌後,用墨條從邊緣碾磨。原本匯集的水潭雖然看起來深沉,但不過是透映黑石而來,然而磨入的松煙讓清透緩緩成為真正的墨色,就好像黑有了實體一樣。

青年用筆尖沾染黑墨,單手撥動算珠順著條目計算。

無宣垂眼掃視架上一本本典藏,自己來到維曜後便未再考慮過維曜以外的事,實在無法理解天律話裡的意思。又或者他的行為舉止真的這麼讓人無法放心,讓年紀比他輕的天律都看不過眼,需要煩憂至此?

比起門派的暗潮,以及煩惱算計下年的金援,還有更重要的事--

「......!」

正想開口跟對方說點什麼時,貼近無宣心窩處的衣服內裡發出陣陣微熱的淺金色光波。查覺剪燕傳來的訊息,男人立刻拋下書籃拿起放在門邊的劍,毫不猶豫地往外奔去。

「啊啊,這下可真得等到晚上了。」抬起頭早已看不見對方的身影,天律搖了搖頭將算盤上的數字歸零,在帳冊蓋上朱印。

他怎可能不明白男人只一心惦念著斬妖除魔,可以想見等無宣回來時自己早就將帳目清算處理完畢,然而青年覺得這便是他所能為他分擔的些許事物。

默默攤開另一份匯報,沒有放穩的書冊公文坍滑下來,銀紋的書信也跟著飛落到硯台旁,邊緣吸附墨水,擴展成吞食文字的黑洞。

天律把信紙展開確認污損的程度,看見上頭書寫的字句,忍不住地再度瀏覽一次,反覆咀嚼其中的意思,「願以藝會藝,辨彼此心念堅定,還以公平......」

如果說付出的心血和努力確實沒有上下差別,又為何在乎所得到的回報以及認可?當追求彼此待遇的公平時,難道不是已感到不公與差異,才會對此執著嗎。

伸手覆蓋暈染的墨跡,他提筆在漆黑上書寫咒文。

雖然不願再看見原本的內容,但還是不能讓書信就這樣有所損毀缺漏。濕潤晶瑩的黑墨就像生物般扭動鑽入,接著暈染的痕跡也跟著搖晃身體,邊將底下的文字排出體內,邊爬出銀白的信紙,化做手掌大小、煙霧組成的多足蟲。

小心的把煙蟲捧在手裡放到硯台上頭,青年雙掌輕輕一壓,蟲身便壓縮凝聚回墨滴,蜿蜒匯聚成本來的黑。

位於鳶陽城內的維曜派本部坐北朝南,除了北邊以外皆有方便出入的三門,依序為正門南闕,以及東榮、西武兩個側門。

道術師們的起居生活主要在東北兩側。門派中央的空間為練武場,至於武器室、倉庫、書庫跟藥房等則位於西邊。整個配置刻意讓人不管身在何處都能快速前往自己最近的門支援,或從街巷的各方位回來補給。

無宣穿過西武門,直奔天山的方向。

時至日落,山林裡吹起帶涼意的風,呼嘯中樹葉發出水流般破碎的聲響。男人一鼓作氣爬上山道,很快就看見灑落在林裡的金色殘光。

胸口的金燕接收到氣息,帶領無宣沿著狩獵小屋往森林另頭前進,他依照妖怪逃走遺留的軌跡追找,最後來到一處能眺望鳶陽的陡坡。

倚靈峰的影子籠罩城鎮,幾處街道已經提前點上燈火,而遠處的雨越江和水田覆上太陽的炎光,圍繞在城的外圍。他瞇起雙眼注視有些遙遠的鳶陽,內心掀起微弱地騷動。

再度轉回山道,無宣追著軌跡外的妖氣四處搜查。這裡確實如鐵三所言,有不少妖怪棲息其中,越往天山深處,各種精怪的氣息便參雜著襲來。

妖怪們對於無宣的出現感到威脅,但一想到今後又將有許多同伴命喪在這人手裡,便又感到這不失是個永絕後患的時機,無數的視線窺伺著這不速之客,估算著彼此的實力。

在短暫的滴咕之後,幾隻體格較為壯碩的藍面猿猴從後方的樹上揮舞雙拳撲跳向仇敵,猙獰露出的尖牙發出陣陣寒光,恨不得立刻將無宣撕成碎片。

似乎正等著牠們主動襲來,男人一向平淡的臉上突然露出了笑意,迅速拔劍斬斷從暗處撲向自己的猿妖手臂,轉眼便將妖怪從腰部一分為二。

受到刺激的猿妖發出陣陣怒嘯,舞動的臂上發出爆裂般的凝結聲,寒氣形成白煙,隨雙拳沉重的攻擊飄散,相擦過的草木都因此凍結而崩解碎裂。

無宣翻身後跳閃避迎面而來的拳頭,光是稍微靠近冷意都立刻竄上,使得皮膚隱隱作痛,如果被擊中肯定會當場凍斃。撇向癱倒地上妖物的屍體,他靈機一動踢腿勾起方才斬落的半條手臂,已經成為普通肉塊的猿手柔軟地飛往猿妖,啪搭一聲打上猿臉。

這樣的行動幾乎算不上反擊。猿妖從鼻裡噴出不屑的氣息,對這種貧弱的牽制頗有嘲諷的意味,並且刻意正面揮擊展現自己的力量,果不其然,在牠的攻擊下屍塊很快便凍成冰柱。

沒有太多得意的時間,半截屍塊再度被拋向猿的眼前,牠同樣將屍塊凝擊成冰。驟降的氣溫令空氣飄著煙霜,白霧中又一次有模糊的東西往牠飛來。

只是剩餘的另外半塊屍體--

猿妖不耐地揮出拳頭。

然而屍體突然長出牠未曾看過的紅色尖刺,就這樣刺向了牠的胸口。猿妖忙亂地撥開同伴的殘骸,想把無宣的劍拔出體內,寒氣隨這動作不斷沿著猿妖胸口的血液凝結竄入,取代劍身成為了血的尖刺,跟著屍塊牢牢的固定在身上,連心臟都因此一同停止。

把劍上的血揮去,無宣轉向樹影找尋下個目標,躲藏在後的妖怪連襲擊也不敢,發出陣陣驚叫逃竄離去,很快便不見蹤影。

想到還有其他目標,單憑一己之力也不可能將這些妖物全數擒獲,無宣調整了氣息,循著金燕指引的方向爬上山坡。

雖然沿途還是有不少妖怪不自量力,但隨著身上血氣漸濃,四周也逐漸變得死寂,男人在生有碧綠長草的緩丘發現了一戶獨立的草蘆。從外觀能判斷並不是獵戶們居住的狩獵小屋,但比起農家或藥師院,又更像坊間講堂的形式。

耕好的田地旁長有藥草和野菜,無宣從矮籬往內探視,能看見院旁放的籐椅和各色水缸,門樑上橫掛的深色匾額則刻著『結草蘆』的字樣。

金燕不再飛舞,無宣收起長劍走進開敞門扉的廳堂。不知何處傳來微微的鈴鳴,讓他忍不住抬頭撇向面前的桌案,注視那三展金蓮所托著的油燈火,以及其後供奉的木造神像。

「呵呵......這可是稀客上門。」

蒼白髮鬢蓄有長鬚的老人柱著鹿頭柺杖從後面的房間走進堂內,邊說邊坐到一旁的椅上,和紅髮男子一同看著那座臉上有八目,頭上有四隻獸角,似鹿又似人的長生尊。不待老人再度開口,無宣便站定身子自報姓名:

「在下是隸屬維曜派的道術師,姓道名無宣。」

「道誠的弟子,來此所為何事?」

「受人所托,為追查一隻妖怪而路過此地。最近這裡可有不尋常之處?」被對方直呼師傅名諱,無宣下意識地搭上腰邊的劍,暗付這獨居在半山上的老人會是甚麼來歷。

「在這天山上......發生任何異事都是自然。」老人輕笑出聲伸手拉過桌上的茶具,往木色茶壺內添了些許茶葉後用拐杖勾來小火爐準備燒水,「咳、咳......何不坐下來,將身上的血腥處理乾淨?少些殺伐的氣息,便不會驚嚇棲息山林裡的走獸,回去也安全些。」

「那就叨擾片刻。」依言男人坐到對面的椅子低頭檢視,雖然道服下擺沾染的血色令人觸目驚心,但大多不屬於自己。

為了讓武器總是維持在最佳狀態,他總是習慣在戰鬥結束後確認劍身和刃鋒的情形,無宣從懷裡取出粗布將兩手抹淨,再仔細地將長劍上的油脂和血沫擦去。

老人腳邊的壺很快發出燒開的沸聲,無宣用眼角餘光注意對方往茶壺注水、擺放茶杯的舉動,這屋內的氣氛溫暖祥和,但卻混有微弱的妖氣,或許是妖怪潛伏在四周,也或許老人便是他所追找的目標。不論何者,提前先為戰鬥做準備都是好的。

冉冉煙霧飄散清甜香氣,老人將兩人的杯內添滿後逕自舉杯輕啜,相當怡然享受的模樣,無宣則望著褐綠搖晃的茶水。青瓷的淺杯一眼便能看進底部,然而平時沒有品茗的習慣,即使一眼望穿也看不出這是什麼茶,更看不清端倪。

把杯湊近唇邊,他順著老人手上的陶杯看向桌上茶海倒扣的茶杯,不論大小跟顏色都不同,和那隻茶壺也不似一組,感覺到他的疑惑,老人把杯子一個個排開,緩慢地在裡頭都注滿茶水。

「這些不成對的茶杯丟了可惜,湊合著久了倒也習慣。就好像人......各不相同,但聚在一起便有了親友、夫婦--」

「還有敵人。」

「呵呵.....確實。雖然盛著同樣的茶,可因為容器的不同......在某些人眼裡,便是不同樣了。」

「如果沒有妖怪的線索,喝完這杯茶我便告辭了。」

「唉,你不正是一路上殺伐過來的嗎,又何需問?」

面對無宣的尖銳,老人不以為忤,只是又啜了口溫熱的茶水,就像看著孩子般地注視這名渾身血汙的男子。

「自然是為了確認。」放下瓷杯,無宣起身環伺四周,金色的氣息隨他的視線衝射而出,就好似有誰呼告著危險,屋內頓時嗡鳴作響。

金燕迴旋搜索,割裂懸掛的山水畫軸以及散放四周不起眼的擺飾,在短促的鈴聲中隱藏在內的咒印一閃即逝,桌面上大小茶杯裡的暖綠被聲音激起漣漪,老人在喝盡杯中殘餘後,掌心裡也傳來破碎響聲,從陶杯的深色碎片浮現出本不存在的黑色術式。

「.....你究竟是何人?」紅髮男子面露戾氣舉刀指向眼前老人,沉聲質問。

「老朽乃是陸順生,如你所見,是名獨居山林潛心修行的道術師。」

「沒想到天和派的掌門太和道人會躲在此處。既然都是同道中人,更應該為同一個目標合作,使這天下不受妖怪侵擾。」

只要是修練道術的人都成聽聞過這曾有廣大勢力的天和派,他們主張人與自然之間的和諧,憐惜天地一切生靈,就連妖怪也不例外。

「呵......為何你會認為是妖怪侵擾了人類?」

「因為妖怪本就是不應存在的異物。」

「如果你不去尊重、了解你口中的“異物”,這彼此傷害的事態只會愈發嚴重。」

「或許您脫離得太久,沒有意識到謙和自省早已不適合現在的世道,任誰都明白和野獸講道理只是白費唇舌。」

就像無宣所說,雖然憐物惜物是至美善事,但是在妖怪肆虐下,死傷衝突的情況不斷發生,人心漸漸遠離了天和一派的主張,不再相信能與妖異互信互愛,同時由其他門派所主導的滅妖行動在當時大有斬獲,更使得天和派失去了大眾支持。

不過是個過於理想的夢幻罷了。在無宣心中,天和一派所相信的一切都只是無稽之談。

「若真是如此,為什麼你們不斷斬妖殺戮,這妖卻不減反增呢。」老人伸手壓低了無宣鮮紅的劍尖,長眉下的眼瞳深沉閃爍著清明光輝,「你可明白你所殺何物。」

男子隨著他的動作慢慢放下長劍,剛才湧出的戾氣已經散去,兩人在昏黑的屋內沉默地互相注視後,無宣側身收劍回鞘,雖露出微弱的笑容,卻是皺著眉眼,就好像聽見了什麼匪夷所思的事。

「我無須明白。」

「不管為何上天讓妖怪出現,又或者牠有什麼苦衷,不管在這之後仍有百隻、千隻、抑或數萬隻,只要牠是妖怪,有可能危害蠱惑他人,就要將牠除去。我只需要知道這件事就夠了。」

如果說鋼鐵也有人身,或許正像眼前的男子一般吧?不是黑便是白,一刀斬落,在兩方之間沒有任何轉圜。

陸順生靜靜的聽著,回復完老人詢問的無宣則轉身踏進夜色,很快便消失在昏黑之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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